學鋼琴的人看這本,應該可以得到許多啟發,書中整理了許\多可靠的資料,
讓我們可以拼湊出莫札特、貝多芬他們彈奏自己的樂曲時,處理的方式和演奏的風格,
包括觸鍵、指法、手臂的姿勢、運音和分句、以及使用踏瓣的觀點等等,非常珍貴的資料。
例如書中提到蕭邦使用的自由速度,有這麼一段軼事:
1842 年蕭邦正在為 Wilhelm von Lenz 上課,歌劇作家 Giacomo Meyerbeer 走了進來。
正在彈那首小的「C大調馬祖卡」(Op.33/3),Wilhelm von Lenz 敘述當時的情景:
Meyerbeer 自己坐下;蕭邦讓我繼續彈下去。
「那是 2/4 拍子,」Meyerbeer 說。
蕭邦叫我重彈一遍,用鉛筆在琴上大聲地打拍子作為回答;眼光閃亮。
「2/4,」Meyerbeer 靜靜地重複說。
我只有一次看見蕭邦生氣;就是在這個時候!
蒼白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,他看上去十分英俊。
「是 3/4 拍,」他大聲嚷嚷,而他說話從來都是輕聲輕氣的。
「我把它放在歌劇裡做芭蕾舞,」——此處的歌劇指的是「非洲女郎」(L'Africaine),
當時尚未公開——「到時候讓你看看。」
「是 3/4 拍,」蕭邦幾乎尖叫起來,自己彈這首曲子。反覆彈了幾遍,還跺腳打拍子——他氣得發瘋!
可是沒有用,Meyerbeer 堅持說是 2/4 拍。兩人不歡而散。
von Lenz 說的這段小故事聽起來是真實的,
還有可靠的鋼琴家、指揮家 Charles Hallé 為證,Hallé 同蕭邦的友情長達 13 年:
他的演奏的一大特點是處理節奏的完全自由,然而是那麼的自然,我多年來居然沒有發覺。
大約在 1845 或者 1846 年,我有一次大膽地對他說,
他的馬祖卡舞曲(那些美麗的瑰寶)在他自己彈來,
大多數像是 4/4 拍,不像 3/4 拍,因為他在小節的第一拍上停留太長。
他竭力否認,最後我請他彈,而我出聲地每小節打四拍,不多不少正好。
接著,他大笑,解釋說這種民族舞蹈的民族性就是這麼怪。
更精彩的是聽 4/4 拍子時,得到的印象卻是 3/4 拍的節奏。
當然並非每一首都這樣,但是有許多馬祖卡是這樣的。
後來我知道不該提這樣的意見;他對待我特別友善,才沒有生氣,
不像有一次 Meyerbeer 說了同樣的一句話,也許口氣太傲慢了一些,
導致一場嚴重的爭吵,而且蕭邦從此不原諒他。
很有趣吧
另外關於李斯特的視奏能力,也有很精彩的描寫:
毫無疑問,李斯特是兩個最了不起的視奏家之一,十九世紀的音樂家都可以為他那神奇的視奏能力作證。
譬如說和李斯特格格不入的孟德爾頌
一次,孟德爾頌給李斯特看他寫的「g小調鋼琴協奏曲」的手稿,
孟德爾頌說筆跡很潦草,幾乎看不清楚,李斯特卻一路看一路彈了下來,
「盡善盡美,比任何人的正式演奏還好。」
孟德爾頌把這個故事講給 Ferdinand Hiller 聽,Hiller 毫不驚奇。
「他早就知道,李斯特彈大多數作品都是第一次彈得最好,因為他有事可做;
第二次彈時,總要根據自己的意願添加些什麼。」:D
葛利格講李斯特視奏他的「a小調鋼琴協奏曲」的故事已是眾所皆知,
但對於葛利格的另外一次經驗,人們不太熟悉。
那是 1868 年葛利格第一次見李斯特,帶去了一首小提琴奏鳴曲。葛利格的鋼琴也彈得很不錯。
(葛利格寫到)你必須記住:首先,他從來沒有見過、也沒有聽過這首奏鳴曲。
其次,這首奏鳴曲有小提琴聲部,一會兒高、一會兒低,獨立於鋼琴聲部。
李斯特是怎麼做的?他一股腦兒彈了下來,包括小提琴和鋼琴的一切細節。
不僅如此,他彈得更豐滿、更遼闊。小提琴端端正正坐落在鋼琴聲部的中間。
他名副其實地一下子撲在整架鋼琴上,一字不漏,彈得真神!
有氣派、美、豐氣、獨到的悟性。我記得我高興得大笑,像孩子一樣。
李斯特彈樂團譜也一樣精彩。1876 年,一個名叫 Boise 的美國作曲家在威瑪拜訪他時,
帶去一份樂團總譜。李斯特叫他自己彈。Boise 談起這件事時,相當有趣:
我真想好好露一手給那位大師聽,忽然覺得,我的鋼琴才能實在太渺小了;
從來還沒有過這樣的事。我還覺得我那部無辜的作品會因為有缺點而得不到他的重視。
他顯然注意到我的憂慮,立刻寬慰我說:「恐怕還是我自己來彈吧,可以更好了解細節。」
說著就坐下,看看配器的佈局,一頁頁翻到底,追蹤一個個主題和過程,
閃光燈一般把底片印在了他的腦子裡。他便在鋼琴上彈奏樂團總譜,
彈得這麼融會貫通,實在驚人,我以前沒有、此後再也沒有聽到過。
試彈過樂團總譜的人都知道,十個手指怎麼也彈不下所有的細節,
非得從無數的聲部中摘取重要的因素,理順發展的線條。
李斯特卻一應俱全。沒有一個對位或配器的特點逃脫他的注意,
他邊彈還邊發表意見,絲毫不打斷演奏。
這些關於視奏的軼事裡面,除了有趣,也給了我們一個人物對於音樂處理的側寫,
文章中說:
Hiller 說李斯特視奏作品時總是第一次最好,這句話說得很有意思,而且很對。
鋼琴上的事對於李斯特來說太簡單了,再彈第二遍就覺得無聊,除非給樂曲添加些什麼。
他從來不肯按照譜上所記的彈奏,不動一下音樂,即使在乖乖地為白遼士彈「Hammerclavier」時,也是如此。
他和姚阿幸一起合作奏鳴曲,但只有在演奏新曲子時,這位德國小提琴家才感到興奮,
因為這時李斯特老老實實照譜子彈
如果是第二或第三次演奏,李斯特就會把簡單的經過句改成八度或三度,或者把簡單的顫音改成六度
當然如果李斯特生活在現代這樣彈,準會叫現在的音樂家和評論家口吐白沫